文 | 奇点湃
8月8日,证监会国际司就其境外上市备案,提出需要补充的材料,围绕股权架构合规性、数据安全、分红合理性及社保缴纳等3大类9个关键问题发出质询,令其港股IPO前景蒙上阴影。
(图注:境外发行上市备案补充材料要求公示截图)
约两个月前,巴奴递交港股招股书,意图追随海底捞、呷哺呷哺的脚步,成为第三家登陆港股市场的内地火锅品牌。
一直以来,巴奴都将海底捞视为对标对象。4年前,巴奴创始人杜中兵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,2009年巴奴进入郑州时,连着3年模仿海底捞的服务模式,却始终“连边儿都没沾着”。
杜中兵重新审视巴奴的定位后,提出海底捞是“服务主义”,而巴奴要做“产品主义”。2021年,巴奴将slogan升级为“服务不过度,样样都讲究”,直指海底捞的竞争意味十分明显。
近年来,巴奴坚定聚焦“品质火锅”路线,主攻二三线城市市场,甚至将人均消费推高至百元以上,成功超越昔日对标的老大哥海底捞。
根据招股书中引援的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,巴奴目前在中国品质火锅细分市场中以3.1%的份额占据一席之地,并在整个火锅行业中排名第三。
但光鲜背后,其实它也面临着不小的压力。
现金流日益紧绷,合规成本骤增,再加上高悬头顶的对赌协议,都让它格外需要上市“输血”,支撑下一步的生存和发展。
如今,证监会的“九重拷问”,对其上市资格展开了全面检视,也为这条原本看似顺利的资本之路,平添了几分悬念。
监管六连问,首击股权架构
根据证监会的公示,“股权架构的合规性”位列监管问询之首,且篇幅最大、细节最多,共计6个问题。
其中最受外界关注的是三个焦点:第一,创始人杜中兵为何绕道海外、间接持股?第二,历次股权交易是否合规?第三,其配偶韩艳丽为何未被认定为共同实际控制人?
这一切要从巴奴为赴港上市进行的多轮股权重组说起。
在筹备港股上市的过程中,巴奴火锅多次变更持股主体,还进行了一系列复杂而精心的股权重组,搭建起典型的红筹架构。
在顶层设计中,杜中兵设立了离岸家族信托,经由其全资持有的AYCF LTD,间接控制持股主体D&H (BVI) LTD 90%的股权——后者是巴奴国际的第一大股东,持股75.26%。
这意味着,杜中兵通过家族信托间接持有巴奴国际约67.73%的股权。
(图注:招股书截图)
若再算上通过员工持股平台BANU UNITED LTD控制的8.11%,以及其他交易转让而来的股权,杜中兵夫妻合计持股比例高达83.38%,实现对公司的绝对控制。
这种安排并不罕见。
对于巴奴这样的家族企业而言,通过“家族信托+股权控制”的双重机制,既可避免控制权因融资或家族变故而稀释,也能利用信托实现资产隔离,防范企业经营风险波及私人财富。
然而,对比同行,杜中兵的控制权更为集中。
例如,海底捞上市后张勇持股降至47.5%,呷哺呷哺上市后持股为38.9%,均高于市场常见水平,但仍低于杜中兵目前的83.38%。
其股权结构的“复杂性”,引起了监管的警觉。
证监会要求巴奴说明:在杜中兵已通过自身及员工持股平台实施控制的情况下,为何还要通过番茄资本旗下境外主体Tomato Second等私募基金进行间接持股?
番茄资本是巴奴最重要的外部投资方,先后于2020年和2022年注资1.23亿元和1.5亿元。IPO前,其通过Tomato Second、Fifth、Sixth合计持股7.95%。
证监会进一步追问这些境外基金所涉的外汇管理、备案程序是否合规。
不少分析认为,杜中兵“绕道海外”间接持股的目的可能是,为了避税,以及巩固控制权。
但这一系列操作在合规层面仍需接受严格审视。
证监会的另一关键质疑指向杜中兵配偶韩艳丽,虽然通过家族信托间接持股,却并未被认定为共同实际控制人。
巴奴国际在招股书中解释称,韩艳丽未参与公司经营管理,因此不符合共同实控人的认定条件。
该说法是否足以说服监管部门,仍有待观察。
巴奴国际频繁且复杂的股权变动、通过境外基金间接持股的安排,以及实控人的认定,仍构成此次IPO能否过关的关键问题。
负债承压,仍选择分红
巴奴的疑点不止于此。
证监会的另一重质疑直指其“突击分红”的合理性:公司在负债承压的背景下仍执意派发高额股息,随后又寻求上市融资,其融资必要性令人困惑。
近两年的高速扩张之下,巴奴的资金链早已绷紧。
招股书显示,其门店数量从2022年的86家迅速增至2024年的144家,扩张带来了营收规模的增长,从14.33亿攀升至23.07亿元,盈利却步履蹒跚——2022年尚且亏损520万元,直至2023年才勉强扭亏,实现净利润1.02亿元,2024年小幅增长至1.23亿元。
尽管巴奴有所盈利,但其净利率仍远低于行业头部水平。
2024年巴奴净利率为5.3%,而同期海底捞高达10.99%。显然,巴奴在成本控制和运营效率上仍存明显短板。
急速扩张也带来了沉重的债务压力。
截至2025年3月31日其现金余额不足2.5亿元,却背负7.56亿元的流动负债,短期偿债能力较弱。
正是在这种紧绷的财务状况下,巴奴却出人意料地决定“大方分红”。
2025年1月,其宣布派发股息7000万元,并于6月初全部支付完成。按持股比例估算,实控人杜中兵家族一举获超5800万元,成为最大获益方。
从此看来,巴奴似乎一边喊“缺钱”,一边却将大笔现金通过分红输送给实控人;一边要扩张开店、现金流承压,一边却削弱自身资金实力。
更令人质疑的是,在分红7000万元后,巴奴却计划募资补流。
在招股书中,巴奴国际表示,上市募集资金将用于“营运资金及一般企业用途”。
也就是说,巴奴国际望借资本市场的钱,补公司短线窟窿。
这种做法,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上市的真正目的:究竟是为扩张募资,还是为主要股东提供变现通道?
一边突击分红,一边募资补流,巴奴无疑触碰了近年监管高度关注的敏感问题。
巴奴能否就这一矛盾给出合理解释,将成为其IPO过关的重要变量。
巴奴急需上市输血
对于巴奴而言,此次IPO不仅是一场资本闯关,更是一场关乎生存的“输血”之战。
首先摆在面前的是迫在眉睫的合规成本。
据招股书披露,2022年至2025年第一季度,巴奴欠缴社保及公积金分别达160万、120万、70万与10万元。
巴奴的用工结构,导致其需要补缴大量社保:截至2025年3月底,其兼职与外包员工总数高达9292人,是1789名正式员工的5倍以上,占比逾83%。
证监会已明确要求其说明用工合规性,今年9月1日即将实施的社保新规,也明确要求用人单位必须依法足额缴纳社保。
这意味着历史欠账与现行新规的双重压力下,巴奴需额外支出一大笔资金弥补合规缺口。
更大的压力来自于与投资人的对赌协议。
招股书显示,若2029年底前未能成功上市,巴奴须应投资者要求回购股份,相关赎回负债高达3.08亿元——这甚至超出了其账面上的现金储备。
能否如期上市,直接决定了巴奴是否会触发回购条款、陷入更大的现金流危机。
外部环境同样不容乐观。
近年来,消费市场趋向理性,火锅赛道“向下比性价比”成为主流。
红餐大数据显示,2023至2025年一季度,人均消费90元以上的火锅门店占比从27.9%骤降至11%,而70元以下门店则从44.8%攀升至65.7%,主流消费正加速朝向性价比迁移。
逆势之下,巴奴却依然锚定“品质火锅”高端定位,试图以差异化杀出红海。
但其高端战略尚未筑牢,品牌信任危机已接连爆发。从2023年的“富硒土豆造假”到“假羊肉事件”,再到今年上半年小红书、微博平台涌现的食安投诉,其“品质”标签屡受冲击。
同期,创始人杜中兵因为一场直播中的言论——“火锅不是服务底层人民”“月薪5000就不要吃巴奴,哪怕吃个麻辣烫”等,两度向大众道歉,却被批“爹味说教”,品牌亲和力严重受损。
或许正是在这样的压力交织下,巴奴的IPO募资被视为破局关键。
其计划2025–2027年间新增150家门店,近乎规模翻番,同时重金投入供应链与中央厨房,以支撑品质战略。
这一切,都离不开资本的支持。
上市对于巴奴而言,不仅是为了补足历史欠账、兑现对赌,更是要为高端定位和品质战略“续血”。
尤其是在消费信心波动、自身品牌信誉屡受考验的当下,巴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资本背书和现金流支撑。
能否成功上市,将直接决定它是赢得喘息机会,还是困于资金与信任的双重泥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