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象一下,你手里有1美元,按银行牌价能换7块多人民币。国际组织的数据告诉你,这1美元在美国的实际购买力,只相当于在中国花3块5毛钱人民币能买到的东西。你的钱,其实比账面上“更值钱”,而且可能被严重低估了。这不是天方夜谭,而是一个叫做“购买力平价”的理论揭示的差异。
最近,国际投行高盛发布了一份报告,直接把这件事摆上了台面。他们算了一笔账,结论是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被低估了大约25%。如果按这个比例升回去,1美元就不该再换7块多人民币,而应该只能换到5块2毛5左右。这个数字,5.25,一下子成了市场热议的焦点。
高盛的理由听起来很有力。他们预测,到2025年,中国的经济总量GDP会达到24.5万亿美元,人均GDP能冲到1.8万美元。按这个发展速度,再过两年,人均就能跨过2万美元的门槛,触摸到发达经济体的边缘。在他们看来,一个体量如此巨大、增长势头依旧的经济体,其货币汇率长期停留在7字头,是不合理的。
有意思的是,过去几年,不少海外声音常常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中国。可这一年来,风向似乎有些变化。从高盛到美银,一些大型机构开始接连发布报告,唱多人民币和中国资产。他们谈论中国的产业升级,谈论人工智能领域的突破,话语间不乏肯定。但这种突如其来的“热情”,让很多人心里反而打了个问号。
毕竟,汇率从来不只是经济课本上的数字游戏。人民币如果真像投行们希望的那样快速升值,谁会最直接地受益?有人算过另一笔账。美国财政部每年需要向全球的美债持有者支付巨额利息,中国曾是最大的持有者之一。假如人民币对美元一下子升值25%,那么美国财政部需要用来支付给中国的那部分利息,其实际价值负担就会瞬间减轻四分之一。这对于债务规模不断创下新高的美国政府来说,无疑是个有吸引力的前景。
所以,那些推动人民币升值的呼声,背后究竟是看到了中国经济的坚实内核,还是另有一本减轻自身债务压力的账,确实需要仔细分辨。国际货币市场的博弈,从来都不单纯。
回过头看我们自家的情况,人民币升值难道就是坏事吗?话不能这么说。对于普通老百姓,货币更“硬气”绝对是件有面子又得实惠的事。出国旅游、留学,或者海淘个包包、奶粉,能明显感觉到更划算了。这意味着我们的财富在国际上的购买力增强了,能享受到更多全球的商品和服务。从国家层面看,一个坚挺的货币也是综合国力提升的象征,有利于人民币更稳健地走向世界。
可一旦把视角切换到中国的工厂和外贸企业,感觉就完全不同了。汇率是影响国际竞争力的致命因素之一。中国制造之所以能行销全球,物美价廉是关键优势。这里面,除了我们产业链完整、工人勤奋,汇率因素也起到了重要作用。
如果人民币快速升值,比如一下子升到6甚至5.5,会发生什么?同样一件卖100美元的衣服,以前能收回700元人民币,升值后可能只能收回600元甚至550元。而工厂的成本,包括工资、租金、原材料,都是用人民币支付的。这中间的差价,会直接吞噬掉企业本就微薄的利润。
根据统计部门2025年上半年发布的数据,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平均利润率大概在5%左右,很少超过6%。也就是说,做100块的生意,最后能赚到手的利润只有5、6块钱。人民币汇率短时间内如果大幅波动,很可能就让这笔利润消失殆尽,甚至由盈转亏。
2019年之后的情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。当时中美贸易摩擦加剧,人民币汇率从6.2左右一路走低,最低到了6.9附近。汇率下跌,客观上增强了中国出口商品的报价竞争力。美国随即指责中国“操纵汇率”,并将中国列为所谓的“汇率操纵国”。他们的逻辑是,通过让货币贬值来获取不公平的贸易优势。
到了2020年,随着形势变化,人民币又开启了一轮升值周期,到2022年最高涨到了6.3左右。这几年的汇率过山车,让很多外贸企业苦不堪言。接长单、大单时心惊胆战,因为不知道半年后收款时汇率会漂到哪里去,利润根本无法锁定。不少企业主坦言,有时候辛苦忙活一年,到头来赚的主要是汇率波动的钱,甚至反而因为汇率波动而亏钱。
这种不确定性,对需要长期规划、设备投资的制造业来说,伤害是巨大的。说白了,货币过快升值,无异于在逼着我们的工厂“涨价”。一旦失去价格优势,部分海外订单就可能流向东南亚等其他地区,甚至促使美国一直希望的“制造业回流”在一定程度上发生。
正因为吃过汇率的苦头,中国央行在对待人民币升值问题上,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和审慎。央行的态度很明确,他们乐见一个更加强势的人民币,但坚决反对短期内疾风暴雨式的、由投机资金驱动的暴涨。他们的核心目标,是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“基本稳定”。
这个“基本稳定”,指的不是一动不动,而是避免大起大落,尤其是要打破市场对于汇率只升不降或只降不升的单边预期。因为无论是单边升值还是贬值,都会对实体经济造成严重的资源错配和冲击。热钱会像潮水一样,随着预期涌入或逃离,炒高资产价格又迅速撤走,留下一地鸡毛。
所以,面对国际上“人民币应该每年升值5%”的呼声,中国管理层的反应很谨慎。因为5%的年度升值幅度,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很多实体企业的平均利润率。这无异于一道艰难的选择题:是满足国际资本的胃口,还是保住自家制造业的根基?
于是,中国央行采取了一种“另辟蹊径”的策略:大力推动人民币国际化,扩大本币互换合作。这个策略的实质,是在国际贸易和投资中,尽可能绕开美元。比如和俄罗斯、沙特、巴西等贸易伙伴做生意,越来越多地直接用人民币和对方本币结算。你买我的商品用人民币,我买你的能源用你的卢布或里亚尔,大家各取所需,共同减少对美元的依赖。
这么做的好处是,即使美元汇率剧烈波动,即使美国利用美元霸权实施金融制裁,对我们这部分用本币结算的贸易影响也相对有限。这相当于为中国的外贸和制造业修筑了一条“防波堤”,增加了一层保护垫。特朗普在2025年再次上台后,中美在贸易和汇率问题上的博弈进入新阶段。但这一次,中国的工具箱里,显然多了人民币国际化这份底气。
现在,人民币汇率在7.0附近波动,这个位置似乎成了一个多空力量和心理的微妙平衡点。国际资本在揣摩中国央行的底线,企业则在谨慎评估接单的成本,央行则在复杂的内外环境中寻找最优解。
关于人民币到底值多少钱,购买力平价理论给出的3.5,市场交易产生的7.1,以及投行报告预言的5.25,每一个数字背后,都代表着一套不同的逻辑和利益。而最终人民币汇率的长远走向,必然是这些力量,加上中国自身经济发展质量、产业升级步伐以及金融开放深度,共同博弈和塑造的结果。